一、春尽花犹闹
四月初八,浴佛节。
云居寺山门外,十里花市如锦。卖花声、讨价声、孩童追逐声,混成一股热浪,把山寺晨钟都逼得低哑。
慧明禅师却令弟子清远把禅床搬到山门口,说:“今日讲法,不在殿内,在市声里。”
清远心中叫苦:师父又要做“不近人情”的事了。
二、市声为炉
禅床落定,禅师端坐,面前恰是一处“斗花”场子——谁家牡丹大、谁家芍药奇,赌金累累。
清远替师父敲尺木,连敲三下,人群只当庙里又在化缘,无人回顾。
禅师忽朗声一笑,笑声不高,却像一股冷泉浇在沸鼎上。
展开剩余85%“诸位施主,贫僧卖针。”
众人一怔。
禅师从袖中拈出一根绣花针,长不过寸,在日光下闪一点寒星。
“此针能治百病、解千愁、消万劫。价无多,取汝今日最急之务来换。”
市声顿时低了一截,旋即又涨——
卖糖人的汉子大笑:“和尚莫痴!我今日最急是三百文糖稀钱,换你这针何用?”
卖绢帛的妇人啐道:“我急的是一匹宫样纱,日落前要交工,你那针能替我织就?”
更有人起哄:“和尚自剃度便空了,晓得什么叫急务!”
清远面红耳赤,几次欲起身,都被禅师目光按住。
三、针眼藏海
禅师不恼,只将针尖对准太阳,光聚一点,落在掌心,竟烧出一缕青烟。
“世人最急之务,不过三事:一曰养此肉身,二曰悦此耳目,三曰胜他一筹。
“养肉身者,日食两餐,夜眠六尺,而必欲膏粱锦绣,使肠胃成战场;
“悦耳目者,宫商五色,穷年不倦,使魂识为飞尘;
“胜他一筹者,寸土尺布,必争高低,使胸中长荆棘。
“诸急之最急者,却只在针尖一点光里,诸君看不见。”
说罢,禅师把针抛向空中。
针落,却无声音——原来下面铺着一层落花。
众人笑闹更盛,争以足踏花,把那针踩进泥里。
禅师合掌:“针已售讫。”
四、急务成灾
日过午,花市忽乱。
东北角火起——卖油郎打翻灯,烧着棚帐;西南角马惊,踢翻绫罗担。
方才还争奇斗艳的牡丹,转眼成火凤凰;方才还夸富斗阔的商贾,此刻抱头鼠窜。
清远看得心惊,耳畔却听师父低声:“火里也有一根针,诸人自去寻。”
禅师仍端坐,火势映他眉宇如霞。
忽有小儿啼哭——正是卖糖人的孩子,被卷在火阵里。
那糖人汉急疯了,要冲进去,被浓烟逼退。
禅师对清远说:“你急不急?”
清远心头如鼓,未及回答,身子已掠出。
他平日只读经,何曾闯火?
衣摆燎着,眉发烧焦,眼里烟熏泪滚,却一步未停。
火里摸得那孩子,抱出时,孩子手里攥着一物——
正是那根被踩进泥里的针,竟未烧坏,反被孩子体温煨得微温。
五、针尖度人
孩子母亲跪地哭谢,糖人汉呆立,满面烟灰,眼泪冲成两道沟。
禅师抚孩子顶:“你以何物换得此针?”
孩子抽噎:“我……我只哭了一声。”
禅师笑:“哭声最真,换得恰好。”
糖人汉忽大叫:“和尚!我今日最急之事,原不是三百文,是娃的命!”
一语出口,四下寂然。
火被乡勇扑灭,焦棚残花,狼藉满地。
禅师举针,对众朗声:“急者,缓之;缓者,急之。
向以为养肉身最急,而不知肉身本无常;
向以为悦耳目最急,而不知耳目本自空;
向以为胜人一筹最急,而不知胜负本同梦。
诸君试看——”
他扬手,针飞向断壁残垣上一朵焦黑的芍药花。
针过,花瓣碎如墨雪,却露出花心一点新绿,嫩若婴儿舌。
众人屏息。
禅师道:“焦花得针,再生;人得心针,再活。心针何在?在诸君最急之务里翻个身罢了。”
六、缓者得先
暮色四合,焦市渐散。
清远衣襟半焦,跪在师父面前,气喘未定。
禅师以手摩其顶,焦发簌簌而落,竟露出一点新青发根。
“今日你闯火,比平日念经,哪样更急?”
清远泪如雨:“弟子向以晨钟课诵为急,今知救一众生,乃真急务。”
禅师却摇头:“晨钟也急,救人也急。缓其急者,急其缓者,方见针眼。”
说罢,将那根旧针别在清远衲衣破处,针尾系一缕焦花瓣。
“带回去,补你心头漏洞。”
七、尾声
翌年春,花市再开。
清远独坐山门,面前摆一小案,案上无花,只有一根旧针,穿一线青丝。
有人问:“小师父卖何物?”
清远微笑:“卖慢。”
“慢也能卖?”
“能。一两慢,换你一生急。”
行人哄笑而去,却也有人在笑声里忽地驻足,望向自己手中争购的牡丹,神色茫然若失。
远处,慧明禅师倚杖而立,眉间雪消,春风过处,落花片片,皆似针眼藏海,无声度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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